少年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一身黛色劲装衬得他身子挺拔如松。
他双手环剑，澹澹地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公孙徵霜从熟睡中睁开眼来。
她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惺忪，在见到他容貌的刹那，她眼中的光腾地亮起，急急从榻上下来，口中发出一声轻呼，“羽涅！”
少年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公孙徵霜顿时安静下来，听了一会发现没人察觉才走到他面前，用极轻极低的声音道：“羽涅，你怎么来了？”
抱着剑的少年面容比离开的时候削瘦坚毅不少，一双眸子却出奇地亮，仿佛坠落了星辰。
“谷主，我来接你。”他的声音依旧清朗如同溪水潺潺，在低下头看到面前少女的装扮时，顿时脸色一僵，迅捷的转过身去。
公孙徵霜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不由面容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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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外套穿好，这才继续道：“这里守卫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这可是昆仑山的魔教总坛，防守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他是怎么避开这么多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的房间的？
羽涅道：“谷主，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去出再说。”
他伸出手，手掌宽厚，上面有着经年握剑生成的薄茧。
公孙徵霜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被他牢牢握住。
少年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满足笑容，“谷主，跟我走。”
他将她瘦弱的身体圈在自己怀中，从半敞的窗户一跃而出。
身形迅捷利落，如同一只滑翔而过的燕雀。
然而两人才刚刚在树梢上站定，就听下面一声厉喝，“哪来的宵小，看剑！”
是日日照看在公孙徵霜身边的那名婢女。
以羽涅的轻功即使在这魔教也如入无人之境，只是现在身上多了一个公孙徵霜，速度有所滞缓，即使他在树林间飞跃躲避，还是被那名婢女给追上了。
随着她的呼叫，不少人被惊醒，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羽涅神色不变，沉默地带着公孙徵霜在一棵又一棵的树间跳跃，她的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以及独属于羽涅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叮”地一声，剑刃相撞，那婢女和羽涅斗在了一起，剑光飞舞，短时间内竟然不分上下。
更多人的围拢过来。
羽涅带着她边打边退，来到了悬崖边。
面前是不断围聚过来的魔教众人，身后是昆仑山的万丈悬崖。
羽涅收紧了抱着公孙徵霜的手，单手执剑，和那些人缠斗。
旁边传来婢女的声音，“教主有严令，不许伤了他怀中的女子！”
众人顿时变得缩手缩脚，倒被羽涅趁机刺伤逼退了不少人。
就在激战正酣之时，人群外传来一声略带慌乱的冷喝，“徵霜！”
徐砺的轻功已经施展到了极致，终于越过人群来到了公孙徵霜的面前。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徐砺看着被羽涅抱在怀中的少女，双眸猩红充血。
“徵霜，别走。”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卑微的祈求。
然而少女却更加圈紧了抱着羽涅精瘦腰身的手，“我对你已经没用了，放我走吧。”
徐砺闻言却忽然激动起来，“不行，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必须留在魔教，一步都不准离开！”
他缓缓跨出一步，想要抓住公孙徵霜的手。
羽涅带着怀中的少女后退一步。
身后的悬崖近在迟尺。
徐砺顿时骇得不敢再逼近，只继续固执地伸着颤抖的手，哑声道：“徵霜，回来，只要你答应留在魔教，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的声音也带了颤意。
公孙徵霜却冷嘲道：“什么都听我的？那如果我说，我要你的命呢？”
徐砺的心脏勐地收缩，眼尾猩红，童孔仿佛盛着深渊巨洞，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怎么，办不到？”她凄凉地笑起来，“徐砺，我这一生的悲惨，皆因你而起。如今我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寿数了，你还不肯放过我？”
话音刚落，圈着她的手臂倏然收紧。
“谷主，你……”羽涅不敢置信道。
怎么会？他不过离开药师谷几个月，谷主的病情怎么会恶化到如此地步？
他二话不说就要将内力渡入她的体内，却被公孙徵霜拦住。
“我大限将至，不用浪费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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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砺的胸膛剧烈起伏，却依旧固执地不肯答应。
“徵霜，我不会让你走的，就算死，你也必须死在我身边！”他的眼中染上一抹疯狂。
他不会让她走的。
他还没有弥补过去对她造成的伤害，还没有对她说出口那句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离开！
“可惜啊，”公孙徵霜低叹一声，“我就算死，也要离开你。”
她从羽涅的怀中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认真地问他，“徐砺，你真的不放手？”
徐砺咬牙狠狠道：“我绝不允许你离开。”
“很好，”公孙徵霜笑起来，笑容清浅澹漠，“徐砺，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
她的声音缥缈，被凛冽的山风吹散。
“好好对待我的师妹，她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牵挂，你若是让她受到丝毫伤害，我就算做鬼也要找到你，替她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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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砺的脸上是爱恨交织的痛楚，“徵霜，只要你留下，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只要你留下！”
公孙徵霜却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徐砺，我累了，放过我吧。”
说完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后退一步，转身纵身跳下了悬崖！
“徵霜！！”徐砺睚眦欲裂，但是他离得远根本来不及去拉，正要跟着她一起跃下，却被身边的手下死死拦住。
“教主万万不可冲动！这昆仑山悬崖高达万仞，若是跳下去必定尸骨无存！”
他的理智已经被吞没，眼前只剩下了少女毅然决然跃下悬崖的画面。
“滚开，都给我滚开！”他嘶声吼起来，如同一只困兽。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少女的身体不断下坠，白色的裙摆在风中摇曳翻飞，像是一只振翅坠落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