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46章徐鹤的异端学说

小说:寒门帝师 作者:我是泡泡

眼看众人点头,徐鹤话锋一转问道:“表面上看起来,孝顺父母的行为是行动上对父母进行孝顺。”

“但其实这是我们有一颗孝顺之心才会产生这种行为。”

“故而,万物皆在本心!”

“嘶……”

现场所有人都听懂了这句话。

包括一直处于打酱油的很多国子监学生们。

“这句话我听懂了,我们并不是为了孝顺而孝顺,我们是因为心里觉得孝顺这件事是正确的,我们才去孝顺父母的。”

“没错,按照朱圣人的道理,孝顺父母是天理。但孝顺父母的天理并不是在父母身上得到的,父母也没有教过我们要孝顺他们。”

“这难道就是纯粹发乎内心的,没有私心物欲的良知?”

徐鹤听到这些议论,微微一笑补充道:“关键,父母就算离世,我们的孝顺之心也不会因此消失!”

邱腾脸色变了。

徐鹤举的这个例子简直太棘手了。

按照朱熹的理学,万事万物都要搞清楚事物运行的规律。

只有先理清楚运行规律,做事才能心无挂碍。

而徐鹤说了,我们孝顺父母,并不是因为把父母给格了。

我们孝顺父母,是因为我们发乎内心的想孝顺。

那按照你朱熹的言论,父母都不在了,难道我们的孝顺之心就消失了?

那我们大魏朝的子民清明上坟又是为了个啥?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

徐鹤继续道:“邱学士这一方的观点是朱圣人的理学,而唐祭酒此时此刻暂持的观点是陆九渊的心学。”

徐鹤在这里特意点明,所有的观点都是暂持,是纯辩论,你们别上纲上线,不要搞人身攻击。

学术讨论搞人身攻击,很没品的。

邱腾虎着脸,盯着徐鹤,想听听他究竟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而唐炼则笑眯眯的,一边听一边点头,显得很轻松。

徐鹤划定了先决条件,保住了自己的退路,然后才继续道:“在正式提出我的辩论观点之前,我想先把陆九渊和朱圣人对【理】、【气】、【心】的不同理解梳理一下,不然,一会儿说起来,我自己怕是都要搞混!”

他这句自我解嘲,一下子把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给搞松弛了。

就算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绳衍厅监丞都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等着徐鹤的下文。

“理”的分歧。朱陆都认为理是世界万物的终极本原。

但是陆九渊借助的是儒学天人合一的思维模式,以为“心即理”,万事万物皆由心而生发。“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

《自杂谈》,其与朱熹所说的“理为天地、人物存在之本,是先于宇宙而存在”明显不同。

结果,朱熹主张由道问学,强调格物致知,即穷物理,强调学习知识的重要性,以为人的道德水准必将随着知识的增长而增进。

陆九渊说“明心”,要尊德性,强调为学的目的并不仅仅在于增进知识,而是为了实现道德的至高境界。

因此,儒家经典的学习与研究、对外界事物的认知与把握,都不可能直接有助于实现增进道德境界的目的。

因为人的本心就是道德的根源,因此只要扩大、完善人的良心结构就能实现增进道德的目的。

听得懂的,若有所思地品味徐鹤话中的意思。

听不懂的……算了,他们已经抠脚吹牛逼了!

“下面来说说【气】的分歧!”

陆九渊的概念中,“气质”只是一个生理、心理意义上的问题,指的是人的一种心理或生理状态。

他认为,人的这种生理心理品性和人的社会行为之间虽有联系,但并不是必然的、唯一的关系,即人的气质并不能决定人的善恶贤愚,并不能决定人的最后归宿,学能变化气质。

朱熹之气是和理相对的概念,既指宇宙万物生成的基础,构成万物的物质材料(一草一木),又指形成人物(善恶贤愚)之别的内在因素。

最后是【心】的概念。

朱熹认为心是分为“人心”与“道心”的,道心是天理的体现,是“原于性命之王”,是义理之心,是人心的主宰;人心是气质的表现,故而必须接受道心的主宰和统领,此即“心统性情”。

陆九渊认为人心道心只是从不同方面描述心的性质状态,如果将二者对立起来,则分明是“裂天人为二”,心是人的本质所在,是伦理本能。

徐鹤说得很慢,尽量让每个想听的人都能听清,并且还给大家留出了思考的时间。

最后徐鹤解释道:“回到刚刚开头时,我举的例子。”

“那能不能可以认为,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

“能不能认为,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

“也就是说,心即理。不管是天理、人理还是物理,都只在我心之中!”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往古来今,概莫能外!”

突然,徐鹤身后有个士子“悟了”:“徐公子,我悟了,就好比读书,我们只要发明本心,那就不用多读书,在书里求道理了!以后我们就不用读书了,只要多问问自己内心,那什么道理都能明白!”

特么!

徐鹤差点摔了个跟头。

他转头看向刚刚那个说话的士子。

只见那士子满脸激动,一副发现了人生宝藏的激动表情。

大兄弟,我特么不得不佩服你真是个人才。

恭喜你……

特么答对了!

徐鹤点了点头道:“这位兄台说得没错,陆九渊有话【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

“啊……”

“还能这样?”

“那我读书干个球啊,回去回去,一大早困得要死,最后读书顶个蛋用,我只要睡觉时把心捋明白就行了!”

听着下面吵吵嚷嚷一片。

邱腾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吼道:“荒唐!荒唐!都给我安静!”

邱老夫子炸裂了。

徐鹤这番话已经不能用异端来形容了。

简直是邪说!邪说。

幸好大魏朝没有火刑。

不然乔尔丹诺·布鲁诺的殉道士头衔,徐鹤今天稳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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