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爱若生命 美丽带毒

凌悦脸颊火辣辣发烫。

那些对沈又安的埋怨、猜忌和不信任,此刻都成了扇向自己的巴掌。

人家不是敷衍逃避,是有足够的自信和强大的实力。

想想下午彩排时,秦弦歌排练的那三场演奏。

跟沈又安的演奏相比,秦弦歌弹的那算什么呀。

云泥之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能上蓝雅高中的学生,家庭非富即贵,幼童时期的艺术启蒙少不了。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逼着学钢琴,一开始学的也不错,她想在这条路上深耕,父母却阻止了她。

他们只是希望钢琴作为她的一项特长而存在,成为点缀名媛的一颗明珠,而不想她专职走这条路,毕竟她人生的道路,从她出生开始,父母就已经为她做好了规划。

因而她放弃钢琴,转而成为应试教育下、默默无闻的一员。

她虽不再弹钢琴,却早已经拿到了十级证书,其实这十级证书代表不了什么,从小名师培养,再花费点精力,考下证书一点都不难。

她相信,她的这些同学校友中,有钢琴证书的人不会少。

富贵家庭,对孩子的教育很重视,更注重培养孩子的艺术特长,不求成为大家,但作为培养气质以及炫耀的资本,钢琴是一项极好的工具。

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秦弦歌是有天赋的那种人,加上她的父母给予她大力的支持,她一定可以在这条路上的走的很远,内心深处,她是有点羡慕秦弦歌的,也愿意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她帮助。

可她忽然发现,自己错的好离谱。

秦弦歌那点天赋跟沈又安这种真正的天才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也是忽然惊觉,一直以来她都被秦弦歌带偏了。

所谓的钢琴公主,不过是她自己炒作出来的,今晚蓝总拿掉她的节目,也不是因为沈又安的挑拨,沈又安恐怕从来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高雨萼的话才是真相,是蓝总嫌她在珀尔先生面前丢人现眼,才做主拿掉她的节目,她却将屎盆子扣到沈又安头上,还企图误导她。

凌悦发现她一直以来都看错秦弦歌了。

“秦弦歌,你应该感谢蓝总拿掉你的节目。”

不然、今晚对秦弦歌来说,就是公开处刑。

秦弦歌看到凌悦看向自己的眼神,再也没有往日的温和,而是冰冷又嘲讽。

秦弦歌张了张嘴,却忽然哑口无言。

她站在原地,那些听过她排练钢琴的同学,心底都有一杆秤,只要不傻,都知道两人的差距。

大家看着秦弦歌一身隆重至极的装扮,只觉得如此可笑。

人家沈又安只穿了一条简单的黑裙子,全身没有一件首饰,素雅至极,却用一双魔手、弹出了世上最高难度、最美妙的乐曲。

秦弦歌此刻的隆重装扮,越发加深了她的尴尬与狼狈。

人啊、就怕对比。

秦弦歌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就要夺路而逃时,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后台的地板仿佛都在同一时刻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就是观众席上,汹涌而起的惊呼。

凌悦脸色忽变,猛然推开人群,朝舞台冲去。

冲到舞台侧边,凌悦看到舞台上那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她控制不住的怒吼:“怎么回事?”

只见舞台上,沈又安和一个少年抱在一起滚在地板上,而那架白色的钢琴,被一盏巨大的顶灯砸中,压着琴键,弹出错乱的杂音,听的人心烦意乱的同时,越发凸显出现场的迷离混乱。

凌悦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

她一直祈祷着晚会平安进行,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顶灯砸下来,这可是严重的演出事故,她这个责任人,跑不掉了。

王驰儒倒是十分镇定,他吩咐站在身后傻眼的李晓骏:“立即打120,然后报警。”

话落快步上前。

两人滚在地板上,少年压在沈又安的身上,紧紧抱着身下的人,两人看起来像是连体婴儿般,不可分割。

王驰儒深吸口气,紧张的问道:“柳同学,你没事吧?”

他永远忘不了刚才那一幕。

坐在第一排的少年,那样清风淡月般的少年,变成了一头敏捷的猎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了舞台,将即将被顶灯砸中的少女,揽入了怀中,替她阻挡了一场灭顶的劫难。

观众席第一排距离舞台是有一定高度的,他是以怎样的力度冲上来的?这让他想到了纪录片人与自然里,猎豹捕食猎物的一瞬间。

大自然优胜劣汰,为了生存,猎豹不得不拼命的进化出能在瞬间扼喉猎物的极端速度,但这样违反自然规律的速度,往往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动物们为了生存,尚且如此拼命。

那么柳润熙呢?

大概沈又安是他的命吧,不,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观众席乱成一团。

蓝蔓大惊失色,她第一时间冲上舞台,珀尔这样优雅的绅士脸上也露出了惶急之色。

沈又安看着头顶的横梁,漆黑一片,犹如吞噬万物的黑洞。

少年的脸伏在她的肩头,呼吸间喷出的热气激起肌肤的层层颤栗。

他的手扣着她的腰,很紧很紧,几乎让她喘息不过来。

另一只手却护着她的后脑,从始至终,她安然无恙。

从大灯砸落那几秒的时间里,他从舞台下冲上来,抱着她滚落。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违背了物理定律的速度。

难道他也身负系统,淬炼出超越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吗?

不然这一幕,无法解释。

“柳润熙。”

她轻轻喊了一声。

不敢轻举妄动。

她不确定柳润熙有没有受伤。

但从少年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中,不难判断,他在忍受着痛苦。

内心一声叹息,自从认识她之后,他总是在受伤的路上。

她不喜欢欠债,可好像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即使柳润熙没有冲上来,这个大灯砸下来,也不会伤到她分毫。

柳润熙不知道,他只是在每一次她遇到危险时,不顾一切的挡在她身前。

少年青涩、却纯粹,有一颗赤忱的真心,永远以她的安危为先。

沈又安心底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酸酸涨涨的,很难受。

活了两世,除了那个在寒冷中为她披上外衣的男人,只有他、义无反顾没有任何条件的,为她抵挡风雨和危险。

回应她的是少年粗重的呼吸声。

沈又安意识到不对劲,扶着他起身,却见灯光下,少年的脸血色尽失,一片惨白。

“熙儿。”赫连玉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利惊呼,推开蓝蔓,径直冲上了舞台。

当她看到柳润熙那张惨白无比的脸,似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袖子下,她的指尖在发颤。

少年自嘲一笑,一双黑眸静静的凝视着赫连玉,就那样看着她,什么话也没有。

少年的眼珠又黑又亮,那么干净,浓的像墨一样,亮的能照出人影。

赫连玉莫名心尖一颤,心虚的移开目光。

她冷目无情的剐过沈又安的脸,画笔终究局限,描摹不出少女十分之一的灵动与美丽。

然而这样无与伦比的美丽,却带着致命的毒。

熙儿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想象的画面远远不及亲眼所见这一幕来的震撼。

这一刻,她想杀了沈又安的心,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她的美带毒,再这样下去,熙儿会死的。

四目相对,少女的眼珠更漂亮有神,却如深不见底的幽渊,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赫连玉的身份,跟多少大人物打过交道,气势更甚者皆有。

却都没有面前这个少女此时此刻带给她的惊惧深刻。

这双眼里,藏着杀机。

她也想杀了自己。

这个认知令赫连玉惊恐,她忽然想起那次绑架案,沈又安的手段和神秘。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几乎是急切又狼狈的扭头,朝蓝蔓喝道:“蓝蔓,我的儿子在你们学校遇到这种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不然我决不放过你。”

蓝蔓硬着头皮应道:“柳夫人,您放心,该我负的责任我绝不会逃避,一定给您和柳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校医抬着两个担架赶到,沈又安搀扶着柳润熙站起来,柳润熙走了两步,手背和颈部的青筋便暴凸。

沈又安目光落在他的左腿上,叹息一声,示意他躺到担架上。

柳润熙没有逞强,确认沈又安毫发无损,乖乖的躺在了担架上。

校医抬着柳润熙离开,柳润熙的目光一直锁在沈又安身上,从未离开。

鬓边一缕碎发落了下来,包着下颌,越发映的少女清丽婉约,莫名多了几分令人怜惜的脆弱,可她的背脊那样挺直,眼神那样坚毅,立于煌煌灯火中,不疾不徐、从容帷幄。

她要跟上来时,赫连玉拦在了她面前。

帘幕遮挡,他看不到了。

“沈同学,熙儿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我怕熙儿再跟你走近,恐怕有一天连命都没了,希望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

赫连玉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排斥沈又安的眼神,她没有跟沈又安对视,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匆匆离去。

态度很明确,识相的就别再纠缠。

沈又安挑了挑眉,“这话我也正想问柳夫人呢,柳润熙有今天,究竟是谁的责任,恐怕柳夫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赫连玉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少女压低的声音冷如寒冰:“看在他的面子上,这是最后一次。”

赤裸裸的警告。

赫连玉正想骂臭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忽然想到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抿抿唇,步履仓惶的离去。

一群人围了上来,其中当属蓝蔓最为忧心。

“沈同学,你真的没事吗?我送你去医院吧,做个全身检查也好安心。”

沈又安摇摇头:“蓝总,我真的没事。”

蓝蔓扭头吩咐助理,神色狠厉:“给我查,一定要查清楚这起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傻,好端端的顶灯怎么会砸下来。

天才招妒,她现在看谁都有嫌疑,何况就凭赫连玉刚才那态度和对话,赫连玉的嫌疑恐怕更大。

沈又安并未阻止,是天灾还是人祸,必须要有一个交代,蓝蔓也不容许学校存在这样的隐祸,这会给她在集团的管理埋下隐患。

虽然一定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就算查出来什么,也无法将凶手绳之以法。

沈又安抬头,朝台下看了过去。

与一双眼睛不期而遇。

藏在黑暗里,似吐着舌芯的毒蛇。

沈又安勾起唇角,聚光灯下,一身黑色小礼裙的少女,美的天怒人怨。

她淡雅神秘、清冷脱俗,用尽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都无法准确的形容,就连博学多才的人也第一次体会到词穷的滋味。

更令人难忘的是少女唇边那一抹微笑,如果非要用一种具象化的东西去形容的话,是带刺的玫瑰。

无与伦比的美丽之下,隐藏着一丝血腥气。

让人想起刚刚少女指下弹奏的那曲绞刑架。

恐怖的死亡阴影缓缓笼罩在所有看到这抹微笑的人心头。

仅是一瞬,仿佛错觉般,少女神情淡漠的离开了现场,留给众人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好似一个梦,在将醒之际,令人怅然若失。

好想这个梦永远也不要醒来。

虞若欢手指抓紧座椅扶手,脸色阴沉无比。

沈又安刚刚的眼神,是警告、是鄙夷、是嘲讽。

更是挑衅。

她怎么敢……

她凭什么……

虞若欢深吸口气,起身离开了礼堂。

景枬和景焕立即跟上去。

景枬嘟囔着沈又安是狐狸精转世,魅惑了她的润熙哥哥。

虞若欢听的心烦。

甫一出礼堂,侯在门口的蛟龙和云龙便立即跟了上来。

虞若欢快走几步,甩开景枬和景焕。

“小姐。”蛟龙上前,恭敬开口。

虞若欢瞥他一眼:“你是青龙军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特工,这些年,父亲将你派在我身边,你一直尽心尽力,做的很好。”

蛟龙垂下脑袋:“为大小姐效命,是属下的荣幸。”

虞若欢勾了勾唇,很满意他的忠诚。

“现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亲自去办。”

蛟龙垂落的睫毛微颤,不动声色。

虞家人骨子里疯狂偏执,权势的疯涨让她们做什么都不择手段,受不了委屈,也从来不会低头,蛟龙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在他入青龙军的那一天起,他就清楚,他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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