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 第115节

夜风吹拂,窗外夜空晴朗。

“婵娟……”裴饮雪低声道,伸手过去,掌心映满月光,他下意识拢指欲要握住,但这清辉却仿佛向四处飞逸而去,穿过他的指隙透落在下方,他愣了一下,缓慢收手,小声地道,“婵娟。”

明月无声。

“婵娟。”裴饮雪语调很低地又叫了一遍,然后在心中想,“居然不回答我。不回答也没关系,我也不是很想你,我只是……总而言之,我也不是很想你。”

他想要关上窗回去重睡,手指扶在窗棂上,却情不自禁地一顿,舍不得将这缕清光隔绝在外,盯着看了半晌才回过神,过了好久,默默对自己道:“……罢了,允许今日再想她半刻钟。”

了却君王天下事(3)

第106章

拓跋婴死后,北方各个部落闻讯大乱,一时间群英并起,相互攻扞,有书信急派四皇女拓跋晗。

彼时拓跋晗正在攻打锡林,与三姐的旧部僵持不下。她听闻这个消息,先是痛快大笑,随后又慢慢止住,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三姐死了……那薛玉霄……

拓跋晗立即回营与众人商议。有谋士建议将幽州还给东齐——幽州也是齐人最后未曾收复的国土,地大物博,足见诚意。以此来换取薛玉霄休战之约,双方重修于好。

这个建议当然有很多人拒绝反驳,拼死愿为一战。连拓跋晗本人也非常抗拒,众人僵持不下。

薛玉霄取回燕都后,将拓跋婴留在城中的残部散入各军中重新收编,军饷照发,没有丝毫苛待,城中六神无主的胡军应大势而降。但其中的几位将军却当场以身殉主,随拓跋婴而死。

能得到这么多忠心耿耿为之效死的将领,倒也不枉拓跋婴征战一场。

随后,薛玉霄下达书信给北方各部,将沿途的数个郡县一一收入囊中,势如破竹,直取锡林。

锡林盟才守过四皇女拓跋晗的进攻,如今听闻三殿下已故,城内方寸大乱。

兵临城下的一个晴日,薛玉霄下帖子给拓跋晗,劝她投降、从而免去战火。拓跋晗怒而撕碎帖子,放下旧怨,召集诸位部落首领、以及锡林盟的守城将军慕容芸,前往锡林附近的一个小郡内共商大计,抵御外敌。

不巧,她所召集的部落当中已经有人向薛玉霄投诚,此信自然传递到了她手中。

太始二年二月二十四日,拓跋晗于西郡会见众位都统、将军。

西郡地带和缓,粮草充沛。为显示诚意,拓跋晗将自己的大军留在相邻的城郭,自行带一千亲卫到此。北方诸多部落皆派人前往,不是部落年高望重的长老、便是率兵的都统。

众人见了面,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一种沉默压抑之情。守锡林的慕容芸眼圈通红、难掩悲愤,浑身满溢着萧肃煞气,看向在场众人都充满了不平之意。

拓跋晗入座,也没有虚伪寒暄,开门见山:“各位将军,此前我等为权为利、立场不同,多有得罪。如今强敌在侧,薛玉霄一路而来,夺忻州、下朔州,抢回燕京,又逼死了三姐,这样的敌人,我们应该联合抵抗,而不是一味内耗。”

众人大多默默无语。前段时间被她攻打过的慕容芸咬了咬齿根,冷声道:“四殿下好慈悲的一张脸,前些时日突袭围困锡林,不襄助我主,居然反手外人挑拨,自相残杀。岂不知疏不间亲的道理?怎么因为可汗皇位之夺,反被外人所利诱!”

拓跋晗此前所为,确实于德行有亏。但沙场征伐,本来就见机行事,何况先前三姐因为夺位之争也曾经对她赶尽杀绝,

拓跋晗冷哼一声:“疏不间亲?虽是亲生姐妹,却为了皇位对我痛下杀手,污我为反贼,还要联合众人讨伐于我。当日她宴请薛玉霄,却没有杀她,让她成为了心腹大患,如今她死了,这笔账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你!”慕容芸闻言扶剑。

她身侧在榆林驻扎的都统宇文霞按住她的肩膀,提醒道:“将军要为锡林盟中上万的兵卒百姓着想。”

慕容芸再三忍耐,这才松开手,压抑地坐下。

拓跋晗转过视线,问宇文霞:“都统可愿出兵?”

宇文霞方才虽然劝说她人,但她自己其实对此战并不看好。天下之归在于人心,薛玉霄一路而来,既没有屠城劫掠,又没有惊扰百姓,手下军士纪律严明,加上一路收编降军、就地招募,已经有二十余万人马。如今拓跋婴已死,恐怕在座的诸位,有一半都不愿意以自身之力来面对如此磅礴之师。

她们如今坐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观察其他人的动向、在大义上不落人口实而已。

宇文霞沉默片刻,道:“狼主对此有几成胜算?”

拓跋晗在心中计算一番,道:“我三姐虽死,是被薛玉霄算计而死,她是为争一时意气不肯回锡林,才早早亡故。如果是我,自然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如果在座的各位都统都愿意出兵助我,为我所用,胜算自然在五成以上。”

众人面面相觑,都怕自己出兵襄助,却被拓跋晗毫不爱惜地使用,将士军力一旦损耗,在北方各族当中的话语权也会随之下降。

一片静寂中,无人出言。拓跋晗有些心急,连忙催促道:“诸位意下如何?再不联合,就真的要被薛玉霄一一破之了。大夏之命脉危在旦夕,难不成真要朝拜齐朝不成?!”

她再三催促,终于有人道:“殿下,我有一计,或许可以退敌。”

拓跋晗道:“快快请言。”

那位谋士道:“听闻殿下帐下收留了独孤无为,独孤将军乃是大夏第一神射手,我们只要假意降服,将大夏国玺奉于锡林城前,请薛玉霄前来纳降,再命独孤将军隐藏在城楼旗帜之后,以重弓射之。只要命中,此人必然命丧当场——她一死,齐军大乱,我们顺势交战,必能重挫。”

拓跋晗面色一滞。

众人皆暗暗点头。此计虽然失德,但是进可暗杀,退可交兵,打不过也能守锡林——只是假意投降的拓跋晗冒着风险而已,很符合众人心意。

拓跋晗面色变了又变,半晌挤出来一句:“独孤将军已经走了。”

“走了?”谋士大惊。

“她杀我部下,径直逃走了!”拓跋晗道,“我前去招募兵马时,她已在夜中杀了我的部将,向薛玉霄驻扎之地逃去了。此人当年就被齐国国主放过性命,两人早有旧情。”

“这……”

“我倒是听说过此事……”

“独孤无为却不像那种人啊……”

众人议论纷纷。那谋士叹了口气,犹豫片刻,道:“卑职还有一计,不过,此计太过毒辣,恐不得人心。”

拓跋晗已经顾不得人心不人心的了,催问道:“姬傅说吧,还请不要藏私。”

谋士道:“我们如今手中尚有幽州,幽州主城当中有一半以上的齐人。四殿下只要舍弃青州四郡,将兵力全部囤积在幽州,然后广告天下,对薛玉霄明言,还她青州四郡,命令她退兵止步,班师回朝,否则便杀尽幽州当中的齐人。殿下兵重,民众无力反之。薛玉霄为人心着想,自然退兵。”

拓跋晗愣住了。

不光是她,在座的众人也尽皆呆滞。有一半人若有所思,也有如宇文霞、慕容芸等惊诧无比,随后怒目相视的。

“殿下不可!幽州尚在我等掌控之中,哪怕放弃此地,也不能做这样的伤天害理之事。”

“城中汉民有四十万啊!”

“你出这样的主意,难道不是存心让我们遗臭万年?前朝交兵以火焚城,计策之毒有伤天和,所以最终一败涂地!今日之策是以人命来要挟仁主,比火攻更为残虐,到了地下,我们如何去见老国主!”

“哼。”拓跋晗忽然道,“老国主?我母亲就死于三姐的计策中,你追随我三姐多年,怎么这个时候想起先主来了?虚伪!”

她心中略有意动,道:“不如我们就……”

话音未落,门外蓦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要自取灭亡么?”

大门豁然洞开,守门的士兵被捆缚住摁在下方,光华倾泻,白衣佩甲的薛玉霄逆光立在门口,身侧亲卫陪侍,后方亦有将军随行。她接过这句话,朝四方环视一周,指了一个位置,随从立即放上一个胡椅。

她掸了掸衣袖灰尘,身姿立如玉璧,从容入座,抬首与拓跋晗四目相对:“四殿下此言,真让朕心寒啊。”

拓跋晗按住桌案,下意识地半挺身而起。她立即攥住腰间刀柄,冷冷道:“你如何进来的!外面巡逻的……”

“四殿下放心,我只是请人传了个假命令将她们引开了而已,守在那里的将士只是围困擒捉,不会伤及性命。何况我不请自来,是为了参宴商议,不是为了杀生。”薛玉霄道。

请人?!

拓跋晗立即怀疑地扫向众人,不需要她过多质问,宇文霞便从座上起身,走过去拜倒在薛玉霄膝下,半跪回禀:“末将观天下大势,不愿意助纣为虐、残害生灵,还请陛下善待我麾下部落百姓,宇文霞愿效死力!”

说罢,迎面磕了个头。

薛玉霄抬手扶她起来,道:“将军请起。”

“你这叛徒!”拓跋晗见状,头脑一热,大骂道,“你背叛大夏,出卖我等,我现在就取你首级!”

她手中刀兵骤然出鞘。

薛玉霄看了她一眼,不动如山:“幽州虽为大齐旧土,但也被你们经营了这么多年,我居然能在这里听到类比屠城的毒计,真是残忍冷酷之至。难道在座的都统将军们都有此意?”

没有人回话。

拓跋晗握着刀,辩道:“两军交战,本无常法,胜者为先!你以仁义道德来约束敌人,岂不可笑?!”

薛玉霄闻言微笑,对她轻言慢语道:“狼主有所不知,我要不是怀揣一分仁德之心,你眼下已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她言语虽轻,拓跋晗和在场众人却都脊背一凉,心口狂跳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在这个议事厅内,都统、将军、参宴的各位首领,身侧都只有两个亲卫。而薛玉霄进入后也同样,身后只有李清愁和韦青燕两人,众人看似彼此相同,但实际却不然。

被封闭的门后,所有人都不清楚局势如何。外面驻守着各个部落而来的亲军,人数有多有少——薛玉霄能够进入这里,说明她已经实际控制了局面,说不定走出这道门,就是万军当面、箭矢齐发。

众人对宇文霞怒目相视。宇文霞却只是捋了一下辫子,紧紧握着手中的双戟。

“薛玉霄。”拓跋晗有些沉不住气,下意识地用手摩挲着刀鞘,“你说为商议而来……这是何意?”

薛玉霄见她软化口气,态度反倒强硬了许多。她道:“自然是为了说服诸位,归顺于我。”

“荒谬!”一人道,“我们大夏怎么可能归顺于一个节节败退的——”

“将军还没看清形势啊。”薛玉霄感慨似得说,“如今节节败退的,可不是我。”

对方一时语塞。

“时事变迁,今非昔比。”薛玉霄继续下去,“难道你们就诚心诚意地归顺眼下这个庸碌之主吗?拓跋婴尚且败亡于我手,你们的人马兵力交给此人,真能全然放心?”

在座之人相互试探地观察,都没有立即作声。

“你们也知道,我一路过来,没有苛待过胡民百姓,一样的爱民如女,视如同族。北方寒冷,自锡林以北便人迹罕至、作物稀少,到了你们的乌兰旧都,就更是气候苦寒,四方闭塞。如若众人诚心归顺,我愿意修筑商路、互通有无,将中原之技艺倾囊相授。其次,会为各位将军封侯,你们的处境只会更好,而不会变差。”

她语调平静,逐一利诱。先以自身过往为例,再一言戳中要点——修路通商。这是一件非常有诱惑力的事情,一旦商路通行,带来的好处难以尽数。

而封侯守边,则是保证了她们自身的权力安危。

“我既然取仁义之名,自然不会毁诺。”薛玉霄稍微向后倚了倚,姿态温和随意,“比起你们狼主这样的残虐之主,岂不好上数倍?请诸位不为自己着想,也为麾下庇护的牧民百姓着想。”

众人静寂无声。

这种静寂沉默是非常可怕的。

拓跋晗怒极而起,她清楚地意识到不能再让薛玉霄说下去。再继续下去,她必然兵败无疑。凭借着这种直觉,她握刀上前,在众人犹豫沉思之时跨过小案,迈步冲上前去,直直向薛玉霄挥刀。

薛玉霄旧伤未愈,虽然佩甲,手臂其实还不太能活动。这也是她坐着说话的原因——尽量保持比较小的动作幅度。

她一动不动,看着迎面的刀光冰雪一样地折出炫目之光。这光线才落下,就在中途被一把长剑所阻。剑身挡住刀刃,而后手腕一转,猛地将刀身震开。

刃锋直刺而去,挑开她的手指,从中央穿过手腕。拓跋晗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染血的剑刃又猛然抽出,抵住她的咽喉。

李清愁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负在身后。她单手握剑,行云流水地挡下攻势,凤眸微眯,唇边带着一丝笑意,声音却森寒无比:“你在对着谁挥刀呢,我们陛下么?”

铁马冰河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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