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就是行情不好，BB机还是最时髦的产品，而且我这还是港城的货，比国内那些杂牌好到天上去了！”
“除了我手上的三十台，沈老板还留了两百多台在这里，等过段时间行情好了我就是亏本卖两千，都随随便便能卖几十万上去，那点高利贷还不轻轻松松能还了！”
“像你这种在机关里旱涝保收的哪懂什么做生意，我告诉你倒腾BB机的老板全都发财了，几十万都根本不叫钱，你上班拿死工资才能挣几个钱……”
慕成刚大声吹嘘着，还越说越来劲，陆安真听不下去了。
“够了！”
陆安重重一拍桌子：“什么行情不好，什么随随便便能卖几十万上去，你能不能别在这里做你的春秋大梦了，给我好好去外面走走看看，就在汽车站那里，有人兜售BB机，就已经只卖四百块钱了！”
慕成刚大惊失色：“不可能！BB机怎么可能只卖四百块钱？一定是你在骗我！”
慕成刚还试图为自己找补：“有也肯定是内地的垃圾杂牌，我这是港城的货，不一样的！”
“屁的不一样！”
陆安相当不客气的给他直球怼回去：“不都是汉显接信息，难道你的BB机还能打电话不成？还是你这是摩托罗拉或者其他国际一流大牌？”
慕成刚心虚了，只支支吾吾的反复强调这是港城的牌子，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牌子。
陆安翻出慕成刚藏在床底下的BB机一看，是一个叫诺信的牌子，陆安翻遍记忆也没找到后世有这名字。
陆安拿着机子：“我告诉你，就这种垃圾BB机，在港城最多也就几十块钱一部。”
“不可能！”
慕成刚尖叫起来：“沈老板说了，这个在港城进价就要两千块！”
“放你的屁！”
陆安怒骂道：“他说两千块你就信了吗？你也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要这玩意进价真是两千，他能给你留两百多台在这里？”
慕成刚愣住了，是呀，BB机别说两千块，就是一千块，那这二百多台机子也价值二十多万，那沈老板疯了才会丢下二十万去跑路。
陆安继续输出：“我告诉你，这堆垃圾顶天也就四五千块钱，那沈老板早就把钱全赚走了，本来还想分你卖机子的钱，就是现在行情跳水他怕事情败露你找他麻烦，所以才撇下机子跑路，你还真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是吗？”
慕成刚终于绷不住了，他大声道：“那又怎么样，这机子我早晚能卖出去，不用你管！”
陆安呵呵冷笑：“行啊，挺能耐，那你倒是说你打算怎么卖？和汽车站那里的小贩一样揣着机子叫卖，和人家拼价格是吗？你信不信你要敢在那里叫三百，马上会有人出来揍你，还把你机子全给你抢走了！你还卖，你卖个屁！”
慕成刚紧咬着牙关，依旧嘴硬：“那也不用你管，这钱我肯定能还上。”
“还？钱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碰出来的，那是五万恩……不对。”
陆安想了想又说：“按照他们高利贷九出十三归的玩法，你到时候还钱少说是七八万，就是把你卖了也不值这个钱！”
陆安蹲下来在慕成刚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到时候那些人会怎么做吗？他们会找你姐，找你的家人去要，你要让你姐去卖身吗？”
“有件事虹姐不让我说，但我觉得现在不说是不行了，知道你们镇上有个开矿的癞子脸吗？虹姐都准备嫁给他当老婆，就为了给你凑这几万块钱！”
慕成刚终于变了脸色，他慌慌张张看向慕青虹：“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慕成刚随后又大声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呀！”
陆安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慕成刚冷笑道：“冲你来？你倒是能拿出钱来呀，拿不出钱，当然找你家人，你以为那些放漂的还跟你讲什么仁义礼信吗？你给那些人逼急了，他们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慕成刚颓然的低下了头，蔫巴的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小样，这么个小年轻还拿捏不了你了。
陆安知道火候到了，然后才抛出自己的想法：“所以你现在愿意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慕成刚抬头，已经是泪流满面：“请……请你帮帮我，只要能不让我姐受到伤害我怎么样都行，哪怕让我卖血都可以！”
陆安摆摆手：“那倒用不着，只要你能老实听话就行。”
“我会老实，我会听话。”慕成刚说。
陆安转头冲慕青虹眨眨眼，却看到她端着水盆站在旁边目瞪口呆。
慕青虹是真惊呆了，作为亲姐姐，她可太了解慕成刚是个什么狗怂脾气，从来都是天老大他老二的，什么时候见他这样给别人低头了的。
慕青虹找陆安，也就是在省城什么人都不认识，算是病急乱投医，找个安慰罢了。
而且陆安也是省纪委的，说不定有什么门路。
结果没想到陆安这么有本事。
除此之外，还有刚才陆安说她要找人嫁了给弟弟凑钱，慕青虹更是芳心狂跳，因为她真这么想过。
陆安他……原来这么了解我吗？
陆安坐回椅子上：“好了，把眼泪擦干吧，哭也算时间，还哭不出钱来。”
慕成刚现在是被陆安治服了，陆安一句话，他急忙抬起袖子擦眼泪，结果碰到肿胀的脸颊又疼得龇牙咧嘴。
慕青虹哭笑不得，只得端着水盆拿凉毛巾给弟弟擦脸。
一边擦，慕青虹还一边告诉他：“都和你说了陆安他是省纪委的干部，可厉害了，你都不知道在平江县里，连县委书记都请他吃饭。”
慕成刚却很不屑，觉得在县里牛气有啥用，到了省城还不是玩不转。
不过考虑到刚才的情况，这些话慕成刚最终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是看着陆安问他：“你有什么办法帮我弄到钱？”
陆安摇头：“在我说办法前我要先了解你手上有什么，包括你手上还有多少钱，沈老板跑路给你留了多少BB机，除了龙哥那里，还有没有其他欠债，所有一条一件都给我说清楚！”
慕成刚连连点头。
他告诉陆安，他手上还有两百多块钱，用来生活和交房租的。
BB机包括沈老板留的还有他自己手上的，一共268台。
最后除了龙哥那里，还有找亲戚借的总共一万块钱，除了这些，慕成刚发誓自己没有其他欠债了。
“其实四百就四百，要是这268台BB机真能卖出去，也能回十万块钱，钱也都能还了，就当自己这回白折腾了！”慕成刚咬牙说。
陆安不想泼他冷水，却也不得不让他面对现实：“从汽车站那里他们兜售四百BB机的情况来看，恐怕这个价格已经不好卖了，你得卖三百五甚至更低。”
“而且你有想过你要去哪里卖吗？你觉得这里是工业区，这里工厂多工人多，他们能消费得起BB机，可你好像忘了现在国营企业普遍效益不好，很多工厂别说半年一年不发工资，不找工人集资就算好了。”
“况且你认为那些在厂里上班，每天两点一线的工人，他们对BB机有啥迫切需求吗？”
慕成刚呆愣在那里。
陆安说的这些是他没想过的，他本以为自己选择光明镇是个天才的想法，这里国营厂多，工人们收入稳定，就一厢情愿认为他们肯定能买得起昂贵的BB机，可却忘了现在的国企效益早就大不如前，更别说工人们生活单调也确实不需要什么BB机。
慕成刚茫然了，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或许这两百多台BB机确实还值几万块钱，可问题在于能卖给谁呢？
他们又没能力在百货大楼里搞个店面。
突然一下子，慕成刚感觉自己好绝望。
这时候，陆安又开口问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你们这个BB机入网在哪里？是入公家的网，还是沈老板自己有个私人寻呼台。”
这年代BB机发展很不规范，除了电信局有公家的寻呼台以外，还有很多私人的寻呼台。
不过慕成刚这时人已经麻了，他根本不想回答问题，直摆手摆烂道：“我只管卖机子，他们爱在哪里入网就在哪里入网，关我个屁事！”
“这很重要，事关你能不能卖出钱去！”陆安怒声道。
慕成刚被吓一个激灵，他怔怔看着陆安，确定陆安不是在开玩笑，才慌慌张张地紧急回忆。
“我记得沈老板好像自己开了个寻呼台，因为搞机子的时候他对我说过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管入网费还是寻呼费，他都要赚到口袋里。”
刚开始慕成刚还很不确定，后来他越说越确信，甚至还翻出了寻呼台的号码：“没错，他肯定有私人寻呼台，就是这个！”
慕成刚把号码递给陆安，然后问他：“你问寻呼台做什么？那我们也抢不过来呀。”
“那可不好说。”
陆安告诉慕成刚：“沈老板这么跑路，说不定卷走了寻呼台账上所有钱，这时候我们过去，说不定能以一个低到不可思议的价格把寻呼台盘下来。”
慕成刚闻言眼睛一亮，但紧接着又黯淡下去：“那有什么用，我手上就两百来块钱，总不能拿这个钱去买吧，连发工资都不够的。”
慕成刚还说：“而且说来说去，那BB机不还是卖不出去吗？”
陆安眼皮一翻：“谁说我打算卖BB机了，反正现在各地价格相互撕得厉害，咱们干脆一步到位，免费送人！”
慕青虹和慕成刚都傻眼了。
啥玩意？
免费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