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张婉婉听到了林超凡在办公室发火，早就没了兴师问罪的冲动。
她要面对来自网络的压力，而林超凡的压力是她想象不到的。
正准备离开，就听到里面传来裹挟着疲惫的声音。
“是婉婉么？进来吧。”
“老林，刚刚对不起，是我没发挥好。”
“我全程观看了，你做得很好，才几日就将那些产品记牢，很难的，只是我推广工作没做好，害你被那些人……放心以后不会了。”
林超凡不得不承认，这次是他过于自负了。
明明之前也听过关于直播的潜规则，可他不齿于那些行为，想靠自己搏一搏，根本没打算投资引流。
可他看到张婉婉被那群人辱骂和调戏，心里莫名的难受。
他望着满是自责的张婉婉，给她沏了杯茶，佯装满不在乎的宽慰。
“反正我们这次直播也没跟任何人签订协议，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咱们公司的员工，根本没有损失。”
“可是我刚刚差点没忍住，跟网友吵起来。”
“那有什么的，我跟甲方不也吵起来了。”
林超凡自我抨击式的安慰方式的确是起效了，张婉婉已经没有刚刚那般自责。
“放心，我有时间一定多看那些大主播的直播，会努力学习的，争取下次不给公司丢脸。”
“我相信你一定行的，你看这样好不好，马上五一了，我给你跟然然报了个旅游团，你跟孩子去迪士尼散散心。”
张婉婉望着手机中林超凡发来的旅行社的订单，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她的确是从未跟孩子出过远门，更别提带着孩子去旅游。
这么大的诱惑，作为母亲她真的没办法拒绝。
“可是，公司这边……”
“公司有我你担心什么，只管带孩子好好玩，等她长大了也许就没时间出去玩了。”
林超凡见张婉婉依旧在犹豫，只好换了个思路劝她。
“更何况，我们总是拍一些生活琐事的画面多少有些单调，你带着孩子出去也算多积累些素材。”
张婉婉听完终于释然，她在公司的确作用不大，都是为了丰富账号，出去倒也没什么。
她接受了林超凡的好意，不仅是因为留在公司要面临的尴尬，主要是她想圆女儿的城堡梦。
张婉婉休了年假，在家为出行准备了许多，还没等女儿幼儿园放假，就提前赶奔目的地。
林超凡虽然给她们报了当地的旅游团，但是七人的小团儿只有两个家庭，服务品质绝对没的说。
让做足了攻略的张婉婉都不禁在心底竖起大拇指。
她们住的酒店是五星级的，在游乐园走到的都是VIP通道，连用餐的饭店都是必吃榜上常年霸榜的馆子。
张婉婉没结婚之前也来过申城，但是这次的七日游，让她有了不一样的体验，真正明白有钱人能有多任性，她想给女儿更好的生活，就必须努力赚钱。
一场梦幻般的旅行结束，张婉婉带着女儿踏上了返程的飞机。
她已经从那场翻车直播的阴影中脱离出来，现在可以满血投入到工作中。
其实，张婉婉这几日也没闲着，关注了不少大主播，也看了不少直播。
她发现了很多心得，想迫不及待跟林超凡分享。
落地海城后，她安顿完女儿，第一时间返回公司，却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事情。
“优优，你来。”
张婉婉将负责直播的优优叫到办公室，望着满脸青涩的小姑娘的迷茫，她直接询问。
“你们五一都没休息么？”
“没错婉婉姐，是林总让我集体加班的，不过给了三倍的加班费。”
“我看来了不少的新面孔，都是干什么的？”
“你说新建立的二组啊？那是林总新签的五个小网红。”
“二组？网红？还五个？”
张婉婉完全蒙了，她平日里是不参与公司的决策，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林超凡那样的商业鬼才，的确不需要听她这个小白的指指点点。
但眼下，她总觉得这事情不大对劲，放走优优，她想了许久也没立场因为这个事情打电话质问林超凡，只得在公司耐心等他回来。
可张婉婉从上午等到下午直到女儿要放学了，都没见林超凡的踪影，她只得给他打去电话。
“喂，老林？”
张婉婉的手机听筒里，传来“哄哄”的音乐声，对面不是在酒吧，就是在KTV，不过凯蒙也有可以唱歌蹦迪的豪华包间。
两分钟后，林超凡那头才找到安静的地方回话。
“婉婉，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在申城多玩几天？”
“我要是不回来，都不知道公司来了这么多的伙伴。”
“你……你是生气了么？”
“没有，只是……”
“婉婉，我在跟短视频平台的区域主管吃饭，你等我明天回去再给你好好解释。”
张婉婉没说几句话，就被无情挂了电话，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受极了。
可她有什么资格质疑林超凡的决定和去向，自己拿着高薪享受着干股，却连普通的直播也会搞砸。
而林超凡为了不让她难过，还请她跟然然去旅游，她有什么资格不满。
张婉婉也不知道她在难受什么，是因为外面突然多的几个网红，她下意识害怕女儿的地位受到威胁；还是因为她回来没办法第一时间，跟林超凡分享这几日的心得。
她想不通，也闹不明白心里这股落差的归宿，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张婉婉都没办法接受自己这种荒唐的念头。
她默默在心底告诉自己，他们只是合作关系，挣钱是第一位的，不要质疑老板的决定才是打工人明智的选择。
但是张婉婉没做到，患得患失的失眠了。
她接连两日都没有去上班，反正她是公司副经理，只有林超凡能管她。
平日里，张婉婉去公司也是刷视频看直播，公司拓展的新业务她根本插不上手，那几个新来的主播跟她打招呼，她都害怕答不上来别人的问题。
可两日后，张婉婉还是接到了林超凡的催促电话。
“婉婉啊，你明天能来公司么？有个重要会议你得参加一下。”
“好，我明天去。”
张婉婉无缘无故地摆烂了几天，本以为林超凡会质问会发脾气，可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还是那么的温和。
最终，张婉婉还是放不下公司的事情，她告诫自己卑微打工人没资格闹脾气，等回到公司发现这两日林超凡也没在公司。
超凡传媒最大的会议室中，林超凡主持全体员工大会。
除了对新人的加入表示欢迎，他主要介绍了接下来公司的战略布局。
“公司会大力扶持二组新人增粉，谁的粉丝数达到十万，公司就会给他开设直播，直播首秀当天的收入，主播占利润的五成。”
听到这里，新来的几个人兴奋得两眼冒光，要知道他们在以前公司，只能拿到三成的分红，还得是扣除所有费用后的分成，五成利润说明什么他们太清楚了。
林超凡很满意这群人的反应，他要的就是公司内的竞争。
他找来这五个网红，都是海城小有名气的主播，有唱跳在行的、有一人分饰多角的、最厉害的那个是玩手游的，粉丝现在就已经五万了。
最后，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张婉婉，对着众人打气道。
“至于公司一组，是副经理亲自在运营，你们五个人可不能输给婉婉经理一个人啊。”
张婉婉不是社恐，但她现在恨不得自己没有出现在会议室中，还在家里摆烂。
她不过是搞砸了林超凡的直播首秀，不用这么为难她，让她承受那五个社牛的连番恭维。
“客气客气……好说好说……都是同事……肯定是要相互帮助的。”
张婉婉结束大会后，马上找到了林超凡。
“老林，你弄这群人来我不反对，毕竟公司要挣钱，可你不用把我架到火上烤，真的很煎熬。”
张婉婉真的有些看不懂林超凡了，她承认过他的商业头脑，可不想当他的炮灰。
这群人虽然是小网红，可对于张婉婉这个素人来说，平日里也是接触不到。
如今让她跟这些打了鸡血的孩子竞争，还不如给她个痛快呢。
林超凡冷静地望着兴师问罪的张婉婉，发现他生气也有些可爱。
他突然觉得有些失态，移开视线，轻声解释：“给我一周时间，我让你的账号火遍全网。”
“老林啊，你清醒些吧，我承认这个账号在你手中的确厉害了许多，可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是对然然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张婉婉拉过凳子坐下，觉得林超凡这个问题毫无营养，她拒绝回答。
她跟他办了公司，交了辛苦维护半年的账号，又怎么会不信任他。
林超凡却不死心追问：“你到底相不相信我？”
“信……我信你，可是我……”
“信我就好，让视频再沉淀一会儿。”
张婉婉真是被林超凡弄崩溃了，她实在是跟这人沟通不了。
为了每月10K的窝囊费，她忍了，谁让她要养孩子，也要还房贷呢。
张婉婉这一周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居然渐渐理解了林超凡的做法，公司不可能将所有希望压在一个孩子身上。
觉得即便她的账户挣不了大钱，还有那些小网红来分担压力。
谁让她是副经理，总要跟上领导的认知，反正年底分红的时候她不亏。
只是，张婉婉没想到，真的过了一周，林超凡的承诺就兑现了。
打脸来得如此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