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佛不佛,魔不魔

不同于抓到了魔修,那样恨不得昭告天下,清理门户向来是要低调的,自己家的事大多是要关起门来自己说的。

可自己家的人也最清楚自己家的事。

高层人物沉默不语,底层弟子暗地里议论纷纷,但除了戒律峰之外,其余峰好像并未有什么大的变化。

直到处刑之日,禁魔洞大战,听说白敛彻底走火入魔,打伤众多位长老包括宗主,逃离了玄天宗,宗门巨震,白敛被列为魔修,修真界人人得而诛之……

傅半夏已不再关注。

又过了几日,傅半夏低调的转去了焚血峰,焚血峰内的弟子相处情况一如当初大比所见那般和睦,自然是要比无尘峰好上百倍千倍,杜艺雪偶尔会找她一起比试,反正住的也方便。

活泼的霜降比起无尘峰,也更喜欢焚血峰,时不时就带着两个灵物在其他师兄弟姐妹之中串门,倒是交了不少朋友。

“我刚去吃了玄火峰那个陆师兄的生辰宴,那长寿面看起来味道真不错,改天我过生辰的时候也一定要吃一碗。”霜降咂吧着嘴,似乎是在回味。

这话傅半夏是不用回的,若是这种小事都要回的话,她一天到晚也别修炼了,烦也能被霜降烦死,只是恍然想起今日是初七,今生她的生辰便也就是在明日了。

可修真无岁月,简简单单就能活几百岁,一年庆祝一次生辰,何尝不是一种麻烦。是以傅半夏只是想想便抛之脑后。

“我身为天庭五公主,可也没有人给我过过生辰,话说我生辰是在哪天来着?”霜降还在那碎碎念着,念来念去最后决定不管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她今天是非要吃碗长寿面不可。

这倒是件小事,傅半夏不曾放在心上,却不想第二日自己的桌上便多了一碗长寿面,翠绿的葱花,恰到好处的白面……这一切还冒着腾腾热气。

“……她倒是很有良心。”傅半夏忍不住露出笑来。

端起面来尝了几口,味道不算太好,可也不算太坏,傅半夏突然脸色一变,手中碗筷摔了,随着一声响,可口面食变为一滩狼藉。

她身子不住摇晃起来,扶住桌子才勉强支撑,头脑一阵晕眩,心中暗道不妙,竟是不知道中了谁的招。

可心中再多猜测恼怒,此刻也无济于事,于不甘之中闭上了眼睛……

……

“其实你从来该谢谢我,若不是我,此刻你便就是在那禁魔洞中不得超生。”

“我当白敛不比你当白敛好吗?”

男人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傅半夏悠悠睁开眼睛,眼前便是一处昏暗的石窟,还未来得及细想此处是何地,便见到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一身白衣满是污尘与干涸的血迹,金光不在,满是锈迹的锁链穿透双肩又绕双腕,昔日俊美高洁的容颜,此刻只剩下了苍白和鬼异,双眼一红一墨,时而低头不语,时而抬头诡笑,自言自语之中带着疯魔之感。

这是白敛?

这怎么会是白敛?

傅半夏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可很快她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他。

“你要做无情佛,却下不了狠心,为何不同意了我,去做有情的魔,现在佛不佛魔不魔,何等的狼狈。”

心魔的声音和白敛是一样的,只是带着一股难言的诱惑,配上此刻白敛的情况,确实是难以拒绝。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谁又能看得起你,连我们心爱的小狐狸看你都是像看陌路人一般,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这样你又算什么男人……”

话语中一提及自己,傅半夏当即反应过来,此刻的白敛如同定时炸弹,稍不注意便会点燃引线,杀她不过轻而易举。

不由得心中升起警惕,下意识便想唤出本命剑防御。

“你……怕了?”

诱惑之中夹杂着讥讽的语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空洞。

现在问她的是白敛。

傅半夏不知怎么的心中一痛,手指微动似乎是想举起伸向对方,却又不得此行,轻咬舌尖,她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几乎是带着一种冷漠:“我不该怕吗?”

无论是前生的冷漠,见死不救,还是今世,心魔影响下的疯魔,强暴和设计将她掳来。桩桩件件哪一点不值得怕?

白敛沉默了,心魔的意识似乎又要涌上来,但他极力压制着,脸色惨白如金纸,好一会儿仿佛才找回说话的能力,缓缓道:“我罪大恶极,无论宗门的处罚和你如今的反应都是应当的。”

傅半夏突然冷笑:“那你又为什么要逃?”

“因为……我想见你。”

傅半夏一怔。

“废修为,断根骨,在禁魔洞中,都是与人无尤,只是突然,我想到你必不回来看我,我此生应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有些话未与你说……”

“你想与我说什么?”傅半夏喃喃问道。

白敛却摇了摇头:“我此刻头脑昏沉,竟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那些话你应当是不想听的。”

她该走了,她真的该走了。

“既然你想说的话已经忘了,既然我的人你已经见到了,我要走了。”傅半夏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去。

她走了三步,身后便传来粗重的喘息和锁链的碰触之声,然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

白敛再次睁开眼睛,感觉到的便是一片死寂,他真是将此生过得一塌糊涂,天下之大再无他的容身之处,所珍视之人,也早已将他恨之入骨。

自从被关押,入禁魔洞中,他的葬心之处,也早被宗门各位长老毁了,反噬之下,境界一跌再跌,万千道纷乱的思绪连同着那心魔涌入他的心中,他的心此刻便是带着情潮欲海,还能够有一丝理智,已是苍天厚爱。

那这般便就此死去了也好。

“你醒了。”傅半夏从洞口走进来,手上拿着一株草药。

白敛晃神,有一瞬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理智又告诉他,他不是在做梦,她真的没有走,她真的留下来了。

“你为什么不走?”

“你救了我很多次,这一次……就当是了结因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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