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末将与燕王此番回京，实是有要事禀报。”
蓝玉知道，今天要是再不开口，等下宴席散了，怕是就再没机会。
北方十几万将士，都还等着他们带王命回去。
“父皇！”
朱棣也跟着站了起来，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
“说吧。”
朱元璋这才点了点头，却没有一丝惊讶之情，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一样。
“瓦剌部收拢鞑靼部等几十个大小部落，拢兵四万有余，屯兵边境。”
见朱元璋同意开口，蓝玉才一脸严肃地将边关的情形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刚才还在享受这宴席之乐的各位大臣一个个都惊醒过来，开始看着蓝玉和朱棣，议论纷纷。
“所以，你们十几万大军早已经集结，想要主动出击，趁此机会一举击溃他们？”
朱元璋终于端坐起来，沉声开口。
对于蓝玉和朱棣他们的动向，他早已经有所了解。
朱明看着这副模样的朱元璋，心中也是冷汗直流。
这就是唯一一个从乞丐爬上来的帝王的含金量吗？
“是，末将想亲自率领大军，直出漠北，犁庭扫穴！”
蓝玉也神色坚毅地应了一声。
此战若成，就是不世之功，他就能成为魏国公徐达之外，军中声望最强之人。
“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在听完蓝玉的话后，朱元璋却并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浅浅地扫视了一下在座的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商议许久，却始终无一人站出来，说明自己的观点。
事出突然，他们也是完全没有一点准备。
看着群臣之中竟没人敢站出来，朱元璋也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臣兵部侍郎齐泰以为，不妥。”
又过了一阵，一人才从席中站了出来，身穿朝服，面如冠玉，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出头。
三十岁便能在朝为官，足以称之为当世才俊。
“说，你有什么看法？”
见终于有人敢站出来回话，朱元璋这才朝着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出声问了起来。
“我大明建国二十多年来追亡逐北，已是穷兵黩武，至于国库空虚。”
见有人反驳自己，蓝玉和朱棣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那人看了蓝玉一眼，却是丝毫不惧，依旧在那里说着自己对当今局势的见解。
“如今北方诸部，兵不精而马不肥，我大明又据守城墙之固，不足为据。如今之际，该体恤民生，养民生息。”
此话一出，百官之中，就有不少赞同之声。
朱明看着这个青年男子，点了点头。
齐泰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正是方孝孺，齐泰，黄子澄三人辅佐朱允炆，想要削藩，才逼反了朱棣。
现在看来，这三个人不是那个时候就头铁，而是一直头铁到那个时候。
不过齐泰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比起其他腐儒，齐泰和方孝孺给朱明的印象并不算差，甚至可以说不错。
他们是真的在认真地践行自己在圣人书中学到的那套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念。
只是他们太过理想，错估了局势，以至于在历史上也没留下好名声。
在京都被破之后，齐泰还想着召集勤王之军来与朱棣一战。
最后三人也依旧为了理想和心中的书生意气，宁死不屈，被诛九族。
这样的臣子，可以说他过于顽固，但却并不可笑。
若靖难之役，不是朱棣发动，而是王朝更替，他们的名声会好得多。
也正是这种坚持心中理想的人，成就了这华夏数千年不屈的脊梁。
“我大军出击，只需三个月……”
见齐泰反驳自己的观点，还有人同意，蓝玉也有些着急了起来。
他说着，话到嘴边觉得有些不妥，又匆忙开口：“不，一个月，只需一个月，必将北方诸部一举扫清。”
“天下动荡已久，大明初定，百姓如今尚且啃树皮吃土度日，哪里来的军饷再打一仗？”
面对如今位高权重的蓝玉，齐泰只是一个小小兵部侍郎，却依旧没有一丝退意，据理力争。
蓝玉是个军人，读书不多，一辈子冲锋陷阵，为的就是立下不世之功。
齐泰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对战事并不感兴趣，他为的，是百姓安居乐业。
两个人所为各有不同，争辩自然不停
朱元璋只是坐在朱明旁边，静静地看着二人争执。
“够了。”
直到二人争得面红耳赤，朱元璋才平静地叫停了二人。
“两位说的，都在理。我也想，一举击破草原诸部，只是大明国库空虚，实在没有多余银两。”
他说着，眼神确实看向一旁的蓝玉。
见朱元璋有拒绝自己的意思，蓝玉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难道自己还要看着这名流千古的功劳从自己手里溜走不成。
“陛下，这十几万将士都在边关外，等着出征的王命眼睛望出血啊！”
就是朱元璋站在齐泰那边，为了这一战，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父皇！”
朱棣也站在蓝玉的身边，拱手行礼，想要与蓝玉一同求情。
朱元璋却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便将他瞪了回去。
“我是让你跟着大将军学习排兵布阵，这天下之事，轮得到你吗？”
朱元璋冷冷的一声训斥，朱棣就是心中再有不忿，也只能重新退了下去。
“大将军，咱也不是不想帮你，只是国库空虚。”
骂退了朱棣，朱元璋又是一副为难的样子，看着蓝玉：“如今又要准备出海攻伐倭国，驱逐倭寇，实在捉襟见肘，再拨不出那么多银子。”
大军出击，粮草，军饷和将士阵亡的抚恤金，都要银子。
他今天拖到现在，就是为了让蓝玉知道，他就是在军中再有声望，没了国库的军饷，也还是动弹不得。
“不过……”
见打压蓝玉打压得差不多，朱元璋才松了口，话锋一转，站了起来：“若是三万大军的开拔之资，国库之中，倒也不是没有。”
朱元璋说完，蓝玉的脸色却也还是没有一点缓解的样子。
不过三万士兵，能做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