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之中，两个不过十几岁出头的男子缩着脖子，混在灾民之中，在这朔风中走着。
不过是被风霜吹了一阵，便让朱明原本干净的脸上布满了尘土。
为了让自己更接近灾民，他更是将头发散落了下来，披头散发的。
“领救济粮的地方，还有多久啊。”
朱明抬手看了看前方，有些无力地出声抱怨了起来。
这虚弱的样子，并不是装的，而是实打实的。
虽然他们身上有干粮，但为了让自己更像一点，朱明并没有把干粮拿出来的打算。
“皇……”
刘锦看着饿了这么久的朱明，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被朱明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现在我不是皇孙。”
朱明左右张望了一阵，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了起来。
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灾民，刘锦还是得注意一下称呼。
“叫我小明就行。”
朱明沉思了一阵，才一脸严肃地看了刘锦，开口道。
“小明。”
听到朱明对自己的化名，刘锦也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这未免也太敷衍了些吧。
“寻常人家，讲究一个贱名好养活。”
朱明看着刘锦对自己的取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官府的粥棚，就在前面了。”
一道清脆而无力的声音从朱明身后传了出来。
看着陌生的人靠近，刚才还在笑着的刘锦马上警惕了起来。
就算朱明对自己的身份不在意，但他却不能不在意。
这灾区之中，人性是最经不住考验的。
这些人为了活下去，什么坑蒙拐骗都能做得出来。
“还要走多久？”
朱明回过神去，却看着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女孩子站在自己面前，仰着头看着他们。
这女孩子干干瘦瘦的，体型娇小虚弱，让朱明都有些担心被风吹倒。
一看就知道，这女孩子不知道饿了多久。
他俯身下来，放轻了语气，朝她问了起来。
“要问阿娘才知道。”
那女孩摇了摇头。回身看了一眼。
朱明顺着那女孩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身形瘦弱，脸色苍白的女子站在那里。
似乎是注意到了朱明的眼神，那女子咧嘴朝着他笑了一下。
这女子，应该就是女娃的阿娘了。
朱明一把将女孩子抱了起来，朝着那女子走了过去。
“皇……”
刘锦连忙开口，想要叫住朱明，却又想起刚才朱明的话，匆忙改口：“小明。”
这灾区之中，人心叵测，就算对方是女子，也不能轻易相信。
“没事的。”
朱明只是回头朝刘锦笑了笑，让他放下心来。
刚才那女子看着朱明抱起女孩子，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对别人放心不下的，并不只是朱明和刘锦而已。
这女子也怕朱明把女孩子拐走，就算这女孩子干干瘦瘦，也能卖个几两银子，能换几天吃的。
“我叫……小明。”
朱明将女孩子抱到女子的面前，放了下去，一脸天真地笑了一下。
女子立马将小女孩拉了过去。
看着朱明这连朱元璋都能瞒过去的天真模样，才让女子稍微放松了下去。
“招娣。”
那女子小心翼翼地看着朱明，声音也有些无力。
“那些孩子呢。”
朱明低下头，看了一眼被女子护在身后的女孩子。
“梅花……”
那女子又将女孩往自己身后扯了扯，低声应道。
“好名字。”
朱明点了点头，也出声赞扬了起来：“梅花香自苦寒来，这苦寒之后，自有香来。”
他这不仅是对女孩子这名字的夸赞，也是对她们的安慰。
只看这两人的样子，就不知道饿了多久，估计也没少被人欺负。
“刘锦。”
朱明回头朝着刘锦喊了一声。
刘锦也明白了朱明的意思，皇孙殿下这是又起了善心了。
他有些犹豫地从怀里拿出一块压实的饼干，送到了那女子的面前。
“这……”
招娣低头看了那饼干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神色，想要伸手，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向后退了一步。
这大灾之年，一口吃得来之不易，这两个看起来才十几岁出头的孩子，得来这些应该也不简单。
只有梅花年少天真，看着刘锦手里的饼干，咽了咽口水。
“快要到官府的粥棚，这一口吃的，你们就收下吧。”
看着两人贪婪却又克制的样子，朱明拿过饼干，就直接塞到了她们的手里。
招娣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受不住食欲的诱惑，也不顾自己满是尘土的手，一口将饼干都吃了下去。
看着母亲都开了口，早已经忍不住的梅花也跟着开始吃起饼干来。
吃得太快，饼干又干，让梅花直接噎住。
刘锦叹了一声，干脆好人做到底，又掏出水壶，递了过去。
“谢谢哥哥。”
得了朱明和刘锦给的食物，梅花更是满足地朝着刘锦和朱明笑了笑。
“没什么，粥棚不是就在前面嘛。”
朱明笑了笑，以自己皇孙的身份，怎么可能真的缺粮食。
他说完，看了看四周的灾民，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这河东的灾情，比自己想得还要严重得多。
到处都是拖着虚弱的身体，两眼无神，麻木朝着前面走去的男男女女。
这些人连走路都摇摇晃晃，都不知道饿了多久，只为了粥棚施粥那一点粮食，一点生的希望，如同僵尸一般走着。
现在到底还算不算活着，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一口馊了的饭，都是他们现在的奢求。
遍地饿殍，更是无人掩埋，都是饿久了的人，又有多少力气埋葬他们？
朱明都有些担心，自己带来的几百万粮银子，能否救得活他们。
“我们娘俩也是听别人说的，只能跟着他们走。”
招娣低头小声开口，她们也不知道离粥棚还有多久，这么说，只是想让人能多撑一会儿。
搞不好，就能救人一命。
得了朱明和刘锦一口吃的，让她对朱明他们的戒心也不再像刚才那么重。
“走吧”
朱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个招娣她们母子一同朝着前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