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西郊农田蝉鸣蛙叫，远处的棚户区夹起了一排排篱笆，将这些得了瘟疫的人圈在其中。
零星几盏灯火下是医馆药童忙碌穿梭其中的身影，哀声若隐若现。
宁圆圆没去管这些哀嚎的病号，她新换了衣裳，没有带面巾，只能绕着这处棚户区走。
“到这停吧。”
“你们就在这等我，哪里都不用去。”
“是。”
两个车夫很是奇怪，宁圆圆为什么带他们来这种地方，难道说真的热爱种地到半夜也得来看看？
宁圆圆当然没有这样的心思，她的关注点在于山顶上的灵泉。
她下了马车，看了一眼河道内的流水，已经干涸地差不多了。
这种情况，她要是再晚一步，她的灵泉就要枯竭了。
宁圆圆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向着山上走过去，山路崎岖难走，好在她种了不少的果树。
她扶着树干，一点点向上走。
很快就听到了水声，宁圆圆到了泉眼处，皱起了眉心。
不对。
正常的灵泉在夜里是应该泛着淡淡的蓝光的，这种光芒普通人是看不见，只有她本人才能看见。
让灵泉失去了其中蕴含的灵力，只能是一种情况。
那就是有人在灵泉里面下了毒，灵泉是有自动消解水中污秽之物的作用的。
能让她一整个泉水都失去灵力，定然是下了什么剧毒，这些泉水为了解毒失去了原本的效果。
宁圆圆的手顺着泉眼边摸去，摸到了一处土壤，土壤很松，应该是被挖掘过。
她开始徒手挖土，挖了半天，她拎起埋进土里的东西，赫然是一件破破烂烂，还带有血迹的衣裳。
宁圆圆一下子就认出，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埋下的！
若不是她的灵泉有灵力，可以解毒，她这西郊农场全员覆没。
这是这里的唯一一处水源。
这实在是太可恨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宁圆圆解下了外袍，将她挖出来的衣裳包得严严实实。
这证据够不够？
有人可以传播瘟疫，这可是死罪！
宁圆圆打坐运气，这些天没有来灌注灵泉，身体里的灵力已经聚拢了不少。
她双手一挥，放在了泉眼之上，源源不断的微小蓝光从她手中流出，一点点落尽了泉眼里。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浑身的力气没了一半，这就是灌溉灵泉的副作用，她会短暂的乏力几天。
宁圆圆十分聪明地给自己留了一半的灵力，如今正是兵荒马乱的时期，谁也不知道流民军会不会打过来。
灵泉被重新灌溉灵力后，宁圆圆看了泉眼之中涌出的泉水闪着点点蓝色光芒，顺着河道流了下去。
宁圆圆这才放心下来。
她拎着衣裳往回走，唐婉柔走投无路竟然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手。
宁圆圆咬咬牙，不行，她要抓紧时间习武了。
从前敌人在明，现在敌人在暗，更是防不胜防。
宁圆圆一路回了家，家中的几个姑娘许多天不见她急得乱作一团。
刚一进门，她们就围了上来。
“姑娘！你这么多天都去哪了！”
“怎么一直都没有回来？”
宁圆圆赶紧举起手，“站住！”
“都别动！离我远一些。”
几个姑娘愣住了，宁圆圆解释道：“我刚从外面回来，你们几个最近的这几天不要出门，家里有什么吃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小姐，这是为什么？”
宁圆圆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外面闹了瘟疫，最近不太平，还有流民军。”
“虽然大门禁闭，但是我担心有人混进来制造混乱。”
防人之心不可无。
宁圆圆接着道：“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不干净，我自己沐浴更衣即可。”
几个姑娘点点头，宁圆圆沐浴更衣过后，开始运气。
没多久，宅子里面就传出了阵阵生风的打拳声。
“呼！”
“哈！”
宁圆圆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前世的她熟练操纵各种枪械，高精度制作的兵器，但到了现在，很难再用得上。
沈焰是守边的将军，他的弓弩一看就是精心制作的。
自己只有蛮力，使用些刀枪棍棒的武器全靠力气，没有半分技巧。
这可不行，等这次瘟疫结束了，她一定要好好跟着几个舅舅学一学。
宁圆圆不知不觉睡着了，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喧哗声给吵醒的。
她赶紧坐起身，外面还有些黑，但远处已经有了红色的亮光。
她第一反应是哪里着火了。
“怎么了？”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
立春急急忙忙跑进来，“小姐！不好了！流民军攻城了，我们快点跑吧，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再带些粮食和金银细软吧。”
宁圆圆一听，一瞬间精神了，立马下了地，抓了件外袍披在身上。
“城里的官兵呢？”
“都去城门处抵抗流民了。”
不行，她不能走。
宁圆圆第一时间就是这样的想法，她的小舅舅，林嘉柏都在茂阳县，还有安沁水。
珍馐阁重新开业时来帮助她的官兵们，他们都是自己穿越过来的亲朋好友，自己怎么能在这个关键时刻逃走。
要走也应该是让他们这些手无寸铁之力的百姓离开，她这样天生怪力的人留下。
“我不走。”
“去取我的刀来。”
宁圆圆沉声道。
一众姑娘瞬间吓得没了话，“小姐，你可要三思啊！”
“这流民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根本是一群亡命之徒啊！”
宁圆圆抽出腰间匕首，架在了肩膀上，横扫出一刀，及腰长发簌簌而落，这一幕可惊呆了几人。
“大小姐，算奴婢几个求你了，你真的不能去啊！”
“保家卫国，那是男人们的事情！”
利落短发下，是流畅的下颌线，宁圆圆侧眸看过来。
“人命均可贵，不分贵贱，女儿家也可上战场保家卫国。”
她冷声道：“我在城在，城亡我亡。还不去取我的刀来？”
立春满面泪水，但还是去取了刀递给了宁圆圆。
沉铁打造的九环大刀，一般人根本拿都拿不动，更别说发挥出它的作用了，只有宁圆圆才适合用这种武器。
宁圆圆接过长刀，挥了一下，还算好用。
她把长刀配在腰间，翻身上马，交代家中几个姑娘。
“好好待在家里，锁好门，不要乱跑，有我在，他们进不来。”
“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也不要开门救任何人，保护好你们自己的小命就好。”
几个年纪小的丫头，早就被外面的厮杀声吓破了胆，抱在一起痛哭。
宁圆圆骑着马离开了家，立春关上了门。
城门处火光冲天，街上的官兵已经整装待发，骑马的在前，步伐整齐的士兵在后。
两侧分出人来疏散行人。
所有人都背着大包小包向着城中逃去。
宁圆圆看了一眼，她骑马上前，找到官兵统领。
“魏统领，还是让他们把面巾都带上吧。这场瘟疫来得厉害，不可不防。”
魏统领也曾是跟着林嘉柏去珍馐阁吃第一顿火锅的人，他看了眼宁圆圆那利索的短发和腰间那把大刀，他立刻会意宁圆圆是来做什么的。
他一拉缰绳，将宁圆圆拦住，眼神上下审视了一遍。
对着后面部队大喊一声。
“所有人！”
“面巾带上！”
最后目光落在了宁圆圆耳畔的短发上。
他叹了一口气道：“宁姑娘，我承认你是个奇女子。”
“但是战场上刀剑不长眼，若是用你们姑娘家上战场拼杀，那要我们这些男人又有何用？”
魏统领劝道：“我的年纪比宁老爷还要大一些，你和嘉柏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无儿无女，你们就像我的亲儿子亲女儿一般。”
“不光是你，这城里和你一般大的孩子都是如此。”
“回去吧，听话。”
“治病救人这些事情你们来，打仗这事儿还是我们老一辈的率先冲锋吧。”
宁圆圆不说话，她只弯唇一笑，手上动作飞快，下一秒，九环长刀已经牢牢地被她握在了手里。
刀尖只和魏统领的喉咙相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宁圆圆只用一只手便稳稳地握住了大刀。
后面的人见此情景，“唰”地一声，刀刃半截出窍。
魏统领身边的小将惊得大喊，“宁圆圆！你要干什么？”
“赶紧把刀给我放下！”
众人都是见识过宁圆圆如何一巴掌把人扇飞出去的，对宁圆圆的实力深信不疑。
她若在此突然发难，他们这些人怕是要和她缠斗许久，都未必能胜过宁圆圆。
只有魏统领抬起手来，缓缓放下。
这才安抚了身后一众士兵的情绪。
宁圆圆收了刀，“看见了吗？魏叔叔？”
她扬起头，“我可以以一敌百。”
言罢，宁圆圆一扬长鞭，直接策马而去。
魏统领叹了一口气，根本拦不住。
宁圆圆到了城墙下，才发现事情已经非同小可，城门被撞的砰砰响。
茂阳县本就是老城，城门日久风吹日晒，已经抵不住这样猛烈的攻势。
“不对……”
宁圆圆看着城门即将被攻破，就连城墙之上都已经有人爬上了攻城车，不断和守城的士兵厮杀着。
仅仅是流民，哪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不对劲！
宁圆圆飞速跑上了城墙，东边的弓箭手一批接着一批地放箭，西侧的城墙已经厮杀在了一起。
宁圆圆拔出刀，两下解决了对她拔刀的流民，她在人群中找到了沈焰。
“沈焰！”
她大喊道：“小舅舅！”
叫喊声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
一个短发女子，在这里可是大逆不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古断发不是断绝父女关系，便是绝情绝义之辈。
且女子的目光狠厉，两刀过后，流民军已经知道了此人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且不好惹，纷纷绕开了宁圆圆。
然而宁圆圆眼中，只有被流民军团团围住的沈焰。
沈焰听到喊声后惊讶回头，他在这里看见谁，都不希望看见宁圆圆。
“你这么来了？”
“快回去！”
沈焰一改往日对宁圆圆的温柔，朝着他怒吼。
就是这么一个转身儿的功夫，一把长剑从背后偷袭沈焰。
宁圆圆直接将长刀掷出，百斤重的长刀，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直直将那暗剑断成两截，牢牢定在了地上。
宁圆圆一跃而起，踹飞了几个拦路的敌人，拔出了地上长刀，站在了沈焰身边。
“我不来，你身上的伤疤可就要再添一道了。”
沈焰不屑地轻嗤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人？这么容易被伤到？”
宁圆圆掂量了两下手中的大刀，超前重重挥砍而去。
这简单露的一手，可是惊呆了沈焰。
“你竟然会这招？”
宁圆圆皱眉，这只是她随便使出来的，根本算不得什么招数。
“我随便挥的，这样力量更大，杀伤力更大。”
沈焰习武多年，沈家有一本祖传兵书，上面的招式他只学会了几招，便让他年少时，打败同龄人无敌手了。
其中困难的招数，对身体的协调能力和力量有很大的考验。
他不行，没想到宁圆圆竟然可以。
“你真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我一定要把你带回沈家。”
沈焰边打边说。
宁圆圆推翻好几个敌人，一脚把他们从城楼之上踹了下去。
“林嘉柏呢？”宁圆圆问。
沈焰冷哼一声，“带着那群难民去了你的西郊农场。”
“你该不会是专程来找他的吧？”
沈焰看得出来林嘉柏在宁圆圆心中十分重要，但愿他沈家的女儿不要再被男人骗。
宁问道当年也是个翩翩君子，只叹大家都没能识破他的真面目。
宁圆圆摇头，“不。”
“我就是为了守城过来的。”
“这城中有我的乡亲们，有我的家丁，有我的铺子。”
“我不可能放这群人进来。”
宁圆圆清理了西侧城墙上来的人，她靠着沈焰的肩膀问：“小舅舅，以你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
“这群人像不像规划有序的军队？”
沈焰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只怕是主力不在这里，而是在后面。”
“纵观历史，凡是出现在民间的逆乱反贼在自立为王以后，总要拿些小村镇开刀，抢够银钱、兵马和粮草。”